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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是神力女超人

我不是神力女超人       樂樂

得了恐慌,我開始審視自己問自己:我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累?深深思考,這輩子我是怎麼過的?
恐慌怎麼來的?
我成長的家庭嚴格要求整齊清潔和標準化生活作息,我被訓練得多少有點潔癖,比如說十八歲起開車為了不跟人擠公車,曬衣服每件衣服間隔多少都要符合規則。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按照SOP生活,沒有任何轉圜和彈性。不知情的朋友不可思議我如此與常人不同,笑我是溫室裡的花朵。
我是家中大姊,只比下面三個弟妹大一兩歲三四歲,卻幼稚園開始我就必須照顧他們,只要他們吵、弟弟跌倒,就被罰跪被打,從小戰戰兢兢很壓抑。
自小被訓練倚重,我逐漸長成一個「神力女超人」,必須靠自己闖出一片天的想法,進入職場的我表現得太努力太認真,事事不服輸爭第一,公司設定五年達到的業務目標我第二年就達標。嚴予律己律人,帶著情緒要求同事配合我達成艱困任務,影響人際關係。
什麼都要掌控在手中的個性背後是不安全不確定感,當時已落入恐慌症的前期卻一點都沒感覺,只苦於常常腸躁,我一直活在這樣的模式裡,以為這就是世界的全部。
大澈大悟
恐慌發作時感覺自己要死了,公司裡一位同事陪我去看馬偕醫院徐堅棋醫生、去愛心會,同事開導我:要學著適應這個社會,不是社會來配合你。物競天擇,一直那麼求乾淨是不是很難在社會生存?
剛開始吃血清素的藥真的很不舒服,到了公司兩小時就沒電,常常喊同事送急診,同事們接受我在病中的脆弱,懂怎麼安撫恐慌發作的我,沒有人用以前我兇巴巴的態度回報我,幫我做重活,開車帶我去跑我的客戶,並給我工作上種種方便和照顧。我感到大惑不解和慚愧。
當時的前男友是日僑,比我還要求乾淨秩序紀律,甚至為了符合規矩對人無理無禮。最初兩人相遇覺得情同意合,可是相處起來壓力漸大。他像一面鏡子,我看到我自己。
參加團療時,醫師和志工們耐心幫忙我,聽了很多戰勝恐慌的分享,尤其志工bagel是我的光明燈,心靈慰藉。從小不夠(被)暖、溫柔關愛的我完全翻轉,我大澈大悟生活不應該被捆被綁,我再也不要過我從小到大那樣活死人的生活,太累太辛苦了,我只想為自己而活。在那剎那間,我習以為常的所有的軌道就不見了。
一百八十度轉變的我除了健康什麼都可以不要,我開始暖回自己,也能夠對人溫暖。沉澱一陣,我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休息、健康,決定辭職、離開前男友,放鬆、放空、每天運動,漸漸恢復健康。
擺脫神力女超人魔咒
恐慌症最嚴重的時候我去照顧開刀的妹妹、媽媽,我自己都快癱了,還拚著整晚沒辦法睡一直發抖照料他們。可是疲憊不堪的我被檢查出甲狀腺癌,檢查開刀,生來死去我都獨自撐過來。開刀檯上,團療學到的什麼腹式呼吸、轉移注意力‧‧‧我通通使出來,我心想:「一個沒有傘撐的孩子下雨只能勇敢往前衝」。當時我認為自己是媽媽的支柱,所有家裡的事都要我去解決,我不能倒下去,也不能讓他們來照顧我,我必須很勇敢。
之後雖然告訴家人我生了大病,他們依然冷漠以對。一系列癌症治療既不舒服又嚇人,再勇敢也感覺孤單,我終於想通依賴我慣了的家人不會自己站起來,自始至終不關心我的家人根本不必期待,我冷靜下來,告訴哭哭啼啼的媽媽:到此為止,我累了,家裡的事不管了,請他們自己去處理。
除了跟媽媽宣告,我用理性想清楚後回應不斷湧來的需求,給自己一道防線、給自己離開問題的距離和充裕的時間。我練習不隨著媽媽焦急的情緒起舞,不立刻答應。先在腦子裡轉一遍,慢一點分析清楚,先踩煞車解除媽媽焦慮,。
過去逆來順受一肩扛起的我不是神力女超人,我是身心都生過病的人,最重要的責任是把自己顧好。你的事我量力而為幫忙,老天爺的事我不能管。
我發現自己隨緣釋懷、順其自然後,整個世界變得空間好大好自由,可飛可跑可走,癱在那裏也可以。
自己好起來後,幫別人也好起來
我好起來的經驗是:建立「恐慌不會發瘋,不會死」的信念,確認這兩點配合醫生吃藥,加上自己心態調整,團療鼓勵分享認知行為改變,就好得很快。
現在越來越老練應對恐慌發作,清楚是我自己把自己弄緊張的,一旦感覺浮浮的飄飄的,我先買個東西吃緩一下,再用精油腹式呼吸,壓力便逐漸疏解掉。
當四周的人有異狀就主動幫忙。先和恐慌患者聊恐慌罹病機制,教他們 在最安全的醫院練習不敢做的事,因為怎麼樣醫生都會來救,不要緊張先腹式呼吸,我在十公尺內手機不斷陪著講話。然後引導他們練習一再突破。其中有位成為很好的朋友,一路陪著克服恐懼,一路聽她說心裡糾結,走過生命難處。
我不是神力女超人,但我可以是助人小天使。